写完结尾,感觉自己今年的文力已经透支干净_(:з」∠)_

此间三更客栈:

【执离】王佐之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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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从前,有个天权国,天权国有个混吃等死的天权王,名曰执明。成日里胡天胡地没个正行,好在天权内有太傅协管朝政,外有上将军慕容黎统领全军。

慕容黎与执明少年时曾在一个学府读书,师从同一位夫子。执明到现在都记得他初见慕容黎时的情景,十四五岁的稚子。一身的白衣,只衣袖上镶了点浅色红边,恰似冬日一枝红梅抽出的柔嫩花朵,看了就叫人喜欢。只是那时,执明年纪尚小,并不太懂得自己对慕容的心思,只一味地捉弄他,倒叫慕容心生厌恶起来。

回了慕容府邸就对自己的爹爹说,执明皇子难堪大任。他爹气得直抽了他几个耳刮子!恨恨地说,“我慕容家一门忠烈,报效吾王。且王上待慕容家不薄,你以后断不能再说出此等不仁不义的话!”慕容觉得委屈,就又将这笔账算在了执明头上。

他成人礼那天,他爹就给他挑了个姑娘。慕容也不懂世间的情爱之事,只把她当成自己妹妹般喜欢。可惜第二年开春那女孩儿就早早去了。他也没怎么觉得难过,把心思都放在操练精兵上。倒是执明,哭得很伤心。慕容成人礼那天他哭,慕容没了新妇他也哭,他到那时才明白,自己原来喜欢慕容黎。

嘉成县一役,让慕容黎名声鹊起。他爹慢慢地也放心把兵权转交给他。他少年得志,一时风光无限。三年后,执明继位,他官拜上将军,引来无数艳羡。

十七岁那年,正与友人在胧月庵赏桃花。忽执明身边的红人莫县主请他进宫。他算着自己去年都未好好拜见过执明,就匆匆辞了友人,进宫去了。

执明见了他,也不见生分。还如少年时那般唤他阿黎,还急切切地去拉他的手。慕容还觉得奇怪,往日拜见都在大殿,今日怎么就被领到内宫了。

(@sakuraam)

02

内宫里有一处极美的地界儿,模糊的记忆里,好像小的时候是看过的,他还记得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花,雪白雪白的,铺了一地的花瓣,那时,总有个人喜欢拿那些花瓣搔他的鼻尖,味道倒是清新,只是那痒痒的触感让他分外不爽,后来,便没有后来了,那个人,又是谁呢?!

“阿黎,今天我……我召你入宫,是有件事要和你说!”到底是在夜里,还是在露台之上,风难免有些大,烛光下,那缕紫发倒是不那么明显,不过被吹的有些零散,让人想去帮他拨弄整齐。

“王上何事找臣,在书房言明便是,又何须来这里吹风,千金之躯,今夜若是受了风,便是臣下的罪过了。”

执明看着对坐的那个人,到底是须臾数年,找不回记忆中那个软糯团子的模样,现在的他,倒是满满少年英气。

“那个,来,我们先喝酒,陪本王喝两杯,所幸不是什么要紧事务,不过本王想和你聊一聊罢了,上将军应该不会负了本王的意吧?”金盏银盘,几道可口的小菜,还有那满杯的飘香美酒,风清扫耳廓,此处幽静,倒是适合谈天说地。

“既然王上纡尊降贵,为臣斟满了这杯美酒,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
满饮,酒液倒是不听话的滑下颌骨、长颈,消失在衣领之中,说不出的诱人。

酒意渐浓,却不见那人言明话题,慕容黎不由有些恼,本来对这人有的几分改观通通消失不见,眉头紧锁,不耐的紧。

“想来王上今日也并没有什么事,天色不早了,臣明日还要去兵营练兵,就不在此陪着您了。”

“别走!阿黎!”手腕上力道渐重,他倒是不知道这个向来不学无术的小皇帝是从哪里学了这点儿功夫,不过想他堂堂上将军,又怎会怕这三脚猫功夫!

看着笼在自己上方的身影,醉的略有些深,呼出的热气带着那酒特有的花香,洒在他脸上,自己仿佛也又醉了一份。

“你做甚!”

“阿黎,为何小的时候,你那么喜欢和本王玩儿,长大了却这般厌恶本王,本王不开心,本王不喜欢阿黎你这个样子,这不是本王的阿黎!”推了推压在身上的身子,却不知这人使了什么巧劲,与自己紧贴,却不觉得重半分,可又推不开来,不过……

“什么小时候,本将军小的时候都和父亲呆在军营里,何时与王上您熟识,不过到处朝堂前见过几次罢了,何况臣如何,不需要王上来下定论,臣不过是臣子,可不是王上的什么亲属!”火气渐盛,说话的语气也强硬了许多。

“阿黎,真的忘记了么,这个院子,这处亭台,这些花,这些点心,还有这酒,都不记得了?”

“这里……”

为何,脑袋里懵懵的,这里他是熟悉的,可是他……

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以后一会进宫陪本殿下玩儿么,本殿下这里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呢,都送给你怎么样?”

“我,我叫慕容黎,是黎明的黎。”

穿着小小的锦袄,头上戴着的是老虎头的脑子,而不是记忆中戴过的头盔,走路摇摇晃晃的不稳当,这个自己,太不熟悉。

“阿黎会写自己的名字么?你这么小,知道黎明是什么意思么,哈哈哈哈哈!”

“小哥哥,不要笑我,阿黎会写,会写!”

“阿黎的名字太难写了,本殿下不写了,手都累了,阿黎,不若我们去玩儿弹珠吧!”

“阿黎不会玩儿,小哥哥教阿黎!”

“好,那我就教教你好啦,小团子。”

“唔嗯,别捏别捏,脸脸痛痛···”

“那本殿下就给阿黎呼呼,呼呼就不痛了~”

朱漆的案上,两张白净的纸张,歪七八钮的字,还有两个笑的开心的孩童,而不是兵场上舞刀弄枪的自己,这样的日子,是在梦里的吧

……

“阿黎,本王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么?”

“本王说过,阿黎的名字太难写,不若叫阿离来的简单,但是,当初阿黎没答应本王就厉害了,本王今日就是想讨一个答案,你可愿答应本王?”

“那便唤作阿离吧!”

酒,到底是饮的多了,那个不熟悉的自己,不熟悉的他,一定都不过是梦中人,那便睡一觉吧,睡醒了,一切就恢复原来的样子了。

“阿离,比起这个名字,本王更想唤你,容儿,容儿~”

将人打横抱起,夜色正好,今夜,便共眠一次,又何妨!

(@南风时熏)

03

一灯如豆,迷离的月色透过窗柩,将寝宫映得朦朦胧胧。熏风吹渺,绣满羽琼花的鲛绡帷幔随之飘飞,而龙榻之上,两具交错的躯体起起落落。

红色绸衣半遮半掩,簪垂髻乱,一寸横波入鬓流,“嗯~”慕容黎恍惚地瞧着伏于他上方的执明,一声低喘,双手不自禁环住执明的脖颈。

“容儿,容儿,我的容儿。”得到回应的执明情炽如焚。

醉酒后的慕容黎倏地被这声低喃惊醒,上将军慕容黎怎能做天权王上的禁脔,残存的理智做着最后的反抗,“王上,不要。”本已放软的身体开始挣扎。

执明被迫停下动作,抚至阿黎股根的手被拍开,不知何处安放,“容儿若是不愿,我......”有些局促,却满心期待慕容黎的首肯。

慕容黎撇过头去,他怕再多看一眼,便溺毙在执明的柔情里。

“我...不会强迫阿黎的。本王,还是出去走走,吹吹风。夜深露重,阿黎你今日便宿在寝宫吧。”说着拎起椸上的内衬,边草草穿上,边向门外踱去。

慕容黎向来早起,即便是宿醉,天不亮也醒了。枕侧的执明,神色安详,半搂着他的腰,似是怕失去珍宝一样。原来这个有时玩世不恭,有时雷厉风行的帝王,熟睡时是这般模样,慕容黎不由莞尔。回神间,却看到执明已醒,眨巴着那双宛若星辰的双眸,直勾勾得盯着自己。

眉目含情,说的便是如此吧。

“王上。该上朝了。”纵使心中万般波澜,慕容黎依旧表现的落落穆穆。

“本王向来懒得上朝,不如阿黎再陪本王歇息歇息。”执明笑道。

“王上!太傅大人求见!”内侍立门边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“说有要事。”

“不见,不见,在太傅眼中哪件事不是要事。”执明不耐烦得对着内侍,“你杵着作甚,还不快滚。”

“王上,见见吧。”太傅赶在上朝前求见,定不是一般的大事,“臣,陪王上同去。”

执明撇了撇嘴,平日里阿黎不是和太傅不对付么,他们这些文臣武将,一到朝堂上便争锋相对,怎么今日却帮起太傅来。若是阿黎和太傅同心同德,那本王岂不是成了靶子,不行不行,“阿黎啊,太傅肯定没什么事情,咱们休息,休息,不理他。”

“王上!”慕容黎拧眉,“国事为重。”说着便要起身。

“王上啊!!!!天璇打过来了!!!已攻破我瑶光郡,陈兵浮玉山下。”太傅等不及通报,便这么闯了进来。进了寝宫方见到榻上的慕容黎,还未有喘息之机,又气火攻心,两眼一翻,昏死过去。

徒留执明与慕容黎面面相觑。

“兵临城下,臣作为上将军愿领军抗击天璇。”慕容黎回过神来。

“天璇屡次扰我边境,均未有所斩获,这次竟能攻至瑶光,其中必有蹊跷,召太医,待太傅醒了,问之详情再议此事。”执明面色凝重,“来人,更衣。”

王上,怕是不会让他再上战场。执明的性子,慕容黎再清楚不过,昨夜一场醉,看似一切如旧,但人之心境,变了。

慕容黎暗暗思忖,另外半截虎符,在床侧暗格之中,现在下手,还来得及。

沙场,才是属于他慕容黎一展抱负的天地,君王枕侧的温润软语怎比得在战场上挥斥方遒。

(@惜汐_25K纯颜狗)

04

慕容黎伸手一探,果真那虎符还在原处。



说起这虎符,慕容家辅佐执家算来也有三代,为了奖赏慕容家赫赫战功,先王把半边虎符赐予慕容老将军,一意是奖赏,这另外一意,就是警示,就是你慕容家战功赫赫,也不能功高震主。因而这半虎符自到了慕容府,便再没见过天日。



先帝把这虎符当一回事,执明却不。他想,王权就是王权,有朝一日这些军队,本王要让他们做些什么,他们还能不听号令不成!



儿时同慕容黎一起上学宫,执明顽皮,不愿好好的学习一会儿,趁着太傅不注意,拉着阿黎就走。彼时阿黎尚年幼,执明拉着他,他也就走了。



执明带着阿黎到他父王的寝宫玩儿,两个孩子撅着屁股在案几上翻来翻去。阿黎突然脚下一滑,跌在龙椅旁边,连带着拉下了龙椅扶手的饕餮头。阿黎吃痛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



小执明赶紧拉住他被压到的软乎乎的小手,捧到嘴边轻轻的吹气:"阿黎别哭别哭,不疼了啊,我给你吹吹,吹吹就不疼了。"阿黎委屈的扁扁嘴,就这执明拽他的姿势爬起来,拍拍自己的屁股。



"阿黎你看!那是什么?"执明眼尖的发现龙椅中间的花纹陷进去,一个小小的柜子突出来。执明伸出小肉手拿过里面的虎符,献宝似的递到阿黎眼前。



阿黎接过来,翻过来看了一眼,道:"这是虎符呀!我之前看见爹爹也有一样的!只是从来没见过!"



"阿黎喜欢这个?阿黎喜欢这个就拿回去!"

阿黎赶紧塞回执明手里:"这可不行,我爹爹说了,这个是王上的东西,什么时候王上要了,还要还回去的。"



"这有何难?等我做了王上,我也要把这个送给你!"执明牵着他一边的手,不愿松开,"这个东西,我才不要把他藏在这种地方,既然这么重要,放在枕头边儿上,不是更安全吗。"说着把那方虎符塞了回去。

"我们走,去别处玩儿!"



思绪渐渐又飘了回来,慕容黎捻着手中的半边虎符,眸光一闪,将这虎符攥进手里。翻身下床。



出宫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,兴许是执明忙着去议事走的急,没有吩咐侍卫注意慕容黎,常年练武,脚程也算过得去,很快他就出了内宫的门,内宫之外便可骑马,他解下自己的马,飞身上去,奔出宫门。



且说另一边,执明点兵十万,大军开去,旨在收复瑶光。祭旗祭酒之后,领兵的莫将军,拜别了执明,便出征了。



执明下了城墙匆匆回到寝宫,哪里还有慕容黎的影子,阿黎早已经出了主城,等在驿站处了。执明气急,把床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,吼道:"来人!快派人去找慕容将军,倘若慕容将军有什么闪失,你们提头来见!"内仕吓得哆哆嗦嗦,"蠢货!一群蠢货!还看什么,快去啊!"



内仕赶忙退了出去。



另一边阿黎与大军会盟,大家都知这是上将军,将他让了进去,见到了莫将军。莫将军本是慕容老将军的学生,与慕容黎也有过命的情意,慕容黎说明了来意,莫将军却不敢留下他。

"此事,此事还需从长计议,慕容贤弟此来可有王上手谕?"

"这……"慕容黎思考了一下,还是掏出了怀中的虎符,"王上赐我此物。"

到底玲珑剔透之心,阿黎没有假传圣旨,只说了这一半,却也够了。莫将军看见虎符,赶紧跪在地上拱手:"既然是王上的意思,那贤弟就留在帐中吧。"



慕容黎一笑,扶起莫将军:"那我先,谢过莫将军了。"



慕容黎这边,留在军中当了个小小的副将,执明在王城中,却是是要把宫里宫外都掀了个遍。执明日日急得发慌,有次突然念头一闪,慌忙打开床边的暗格,才知道慕容黎瞒着他,偷偷跟着去了瑶光。



他气的不轻,偏偏又不敢将事情透露出去,私盗虎符是什么罪责!只怕到时也保不住他。他赶紧修加急文书一封,送到了前线莫将军手中。



偏偏文书送到莫将军手中的时候,大军已经开到浮玉山。莫将军摒退了众人,将阿黎留在帐中,将信给阿黎读了。

"贤弟你看,这,这可怎么是好。"



信中书:"上将军慕容黎身有隐疾,不宜行军,速回。"



阿黎看了,又气又笑,只好把信送回莫将军手中:"莫兄你看,我这身子骨,像是有什么病痛吗?不过是王上又小孩子性子了。"



"可王上的谕令……"

"莫兄也知,将在外,军令有所不受。"说完,提着剑,出了营帐继续练兵去了。



书信一去不回,王上日日急得发愁,头发都掉了许多,内仕看在眼里,也是着急,就劝他发军令召回阿黎。他一琢磨也是,就两日一次的发军令,一连十二道,道道加急。



军令送到了阿黎那里,阿黎一封封都压在箱中,连同执明的其他书信放在一起。他却不愿回王城去。



两军开战在即,烽火,烧到了浮玉山,便也没什么人能独善其身了。

(@半死不活的火腿肠)

  05

  浮玉山地势没有昱照山来得险峻,但也算是易守难攻,大军连攻几日无果,天璇军中气势渐显疲软之态。

  当慕容黎走进军帐看到独坐在他帐中,手里握着茶杯喝茶的执明时,他想把他立刻踹回王城的心都有了,紧接着又有些心虚,毕竟是他偷拿了虎符前来瑶光,若是执明以此问罪,他也无法辩驳。

  最终忧虑大过了心虚,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,脱口而出:“王上,此处凶险,还望王上速速回都。”

  执明见着慕容黎时,原本想要绷着脸训斥几句的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,立马搁下茶杯起身去迎:“阿黎可有受伤?军帐太简陋了,阿黎可睡得好?战事有莫将军在就好了,阿黎快跟本王回去吧。”

  “王上!”慕容黎正言躬身,以这样的一个姿态在向执明表示,执明应当速速离开瑶光。

  执明知道现下的慕容黎软硬不吃,如果他以一个强硬的态度强制他回都,阿黎可定会埋怨他一辈子的。执明抓起慕容黎的手,轻晃着,面上满是小心翼翼又夹带着委屈:“阿黎~你不在的这几天,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。”

  说着就举着慕容黎的手让他捏捏自己的脸颊:“你看,本王都消瘦了。”

  慕容黎对执明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根本无可奈何,执明也感受到了慕容黎的态度有所软化,趁胜追击:“十二道军令肯定都被你压着当废纸了。本王又不敢跟别人说你是偷偷拿着虎符来的,瞒这瞒那的,本王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,阿黎~”

  “可王上要是遇上了危险,天权怎么办?”

  “可阿黎你要是出了危险,你让本王怎么办?”

  交谈无果,慕容黎身边的一个亲信在外头求见,慕容黎看了一眼执明,重重叹了一声,掀开帐帘出去与亲信谈事。

  “将军,八千精兵已经隐蔽往浮玉山出发,三日后可抵达。”

  “不用太快,注意隐蔽,不要让敌军发觉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此次浮玉山一战,慕容黎心里莫名有些慌乱,没有原由的。所以他吩咐亲信,调自己手下的八千精兵留为后备,万一战事有变还能临时应对。

  “王上回都吧。”

  “本王不回去。”

  “这里很危险。”

  “那阿黎跟本王一同回去。”

  ......

  半日下来,二人都在不断循环着这样的对话。慕容黎见劝说无果,于是让执明先在自己帐中安顿,准备夜里趁他入睡让人直接扛回王城。自己便去了莫将军帐中商量应敌之策。

  “报!”

  “讲。”

  “天璇派出四万大军进攻主城,请将军示下。”

  “速速整军,以火石强弩应对,将伤亡减至最小。”莫将军征战多年,迅速做出应对之计。

  “是。”

  莫将军看向一旁对着沙盘沉思的慕容黎,慕容黎虽然年纪不大,但是对行军打战一事未必比他差,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思虑较他更为周全。

  “贤弟以为如何?”

  “莫兄应对当是良策,只是天璇突然以强兵攻城,早先已经吃了亏,为何依旧如此 ?还加至兵马为四万。攻城而已,一至两万足以了。”

  “贤弟这样一提,确实有些蹊跷。”

  二人一时间无言沉默,慕容黎紧紧盯着沙盘,手指蜷成拳状轻叩桌面。

  “将军,赵副将叛变,带领一半兵力打算与天璇军队里应外合。”外头已经响起了刀剑交锋的声音,“将军快走。”

  “王上。”慕容黎踢开挡在一旁的矮椅,一瞬间心急如焚,朝自己帐中飞奔而去。

  执明只有三脚猫的功夫,万一趁乱被杀,他无法向世人交代。

  他更无法失去他。

(@韶华光逝)

06

慕容黎冲入帐中,帐中只剩些微打斗痕迹,执明不知所踪。

慕容黎双拳紧握,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嵌入掌心,沁出血珠。他深深吸气、缓缓呼出,来回几次,才稍微冷静下来。

慕容黎告诫自己,这个时候如果不冷静下来,执明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。

“来人啊,传令下去封锁军营,连只苍蝇都不去出去,点将列兵,查看哪些士兵缺席列队,对照名册,凡是缺席者,一律以叛国罪论处!战场再遇格杀勿论!”

慕容黎下完命令后,环顾军帐,试图找到些微线索帮助自己尽快找到执明。执明没有被当场诛杀,定然是有人认出了他!

帐中脚印杂乱,桌榻翻倒在地,演练用的沙盘也倒了;原本挂在帐壁上的地图不仅被人泼上了墨水,还用刀剑胡乱隔划;军报一部分被撕了,一部分在还未燃尽的火盆里;柜子也全部被打开,里面的东西全部被倒在地上——

虎符!虎符千万不能不被夺走,不然执明性命危矣!

慕容黎率先去查看被扔在地上的枕头,上面刀痕密布、填塞的荞麦枕芯撒了满地,缝在内侧的口袋外翻,还有清晰的脚印,以脚印为中心,地上的荞麦成圆弧状散开——应该是没在内袋找到虎符,敌人恼羞成怒踩着枕头还撵了几下。

慕容黎站在原地,执明藏起了虎符,定不会让敌人轻易找到,他会藏在哪儿呢!

火舌舔舐着枯枝,发出轻微的爆裂声,慕容黎帐中的地灶微微出神。

秋冬时节,天气寒凉,将领的军帐中会在地上挖个方形的灶坑,上方支着铜锅,平时烧些热水、热粥。现在锅被踹翻,锅中盛着的粳米和地上的土混在一起,脏兮兮黏糊糊,地灶中的柴枝被踢得七零八落,黑乎乎的煤块和煤灰隐约可见。

“阿离阿离,虎符啥的黑漆漆的,一点儿都不美观,阿离的手好看得很,手指骨节分明,修长如玉,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破符丢火里烧了,做个血玉的虎符,这叫妙人素手持红玉,肯定比话本里新妇素手裂红裳好看多了~”

慕容黎盯着炭火堆,言犹在耳,他不会真把虎符扔进去烧了吧?

火光和炭灰中闪现一丝金光——虎符!

慕容黎不顾地灶里热度仍在、炽热烫手,直接扒开炭火,一只描绘着繁复精美鎏金花纹的黑色老虎,被炭火烘烤得炽热的黑虎在慕容黎手中分成两半,慕容黎安下心来,虎符没被敌人搜出来带走,天璇和叛军就不会杀死执明、栽赃玄甲军,执明死后他们拿出虎符自然可以控制天权的军队,直捣天权王城!

然而现在没有虎符,杀了执明虽然可以动摇军心,但玄甲军勇猛、将领善战,之前攻打瑶光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,现在就算以少应多,胜算不高,但定能给天璇以重创。况且这中原可不止天权、天璇两国,除了天权,天玑、天枢虎视眈眈,天权若是退居昱照山之后,恃天险则立于不败之地,天璇军溃兵乏,必成他人之鱼肉。现下挟执明威慑玄甲军才是上上之策!

慕容黎才将虎符贴身收藏好,就有人来报,在军营门口拦下一个营的队伍,说是奉赵副将之命出营巡逻。

慕容黎庆幸,后方军需军备源源不断地送往前线,现在军营内、兵器精良充足,不然光是死守这浮玉山城门,怕是也要死伤不少。

“传令下去,将那队人马压至莫将军帐中,一营去加固城门,用横木顶死;二营城门上向下推滚石,泼火油、放火,防止天璇的人攀爬城墙;弓营也上城墙,漏网之鱼一律射杀!所有人死守城门!”

慕容黎话音刚落,又有士兵来报,阵前赵副将让人喊话,他们是奉了王命与天璇结盟清君侧,铲除祸国妖佞!

“奉王命?清君侧?除妖佞?”慕容黎的声音越来越冷、目光越来越寒,“没有圣旨、没有虎符,奉的哪门子王命!”

慕容黎走路带风,旁边的士兵小跑着跟上,“赵副将自己说的,说是王上赐下虎符给他!”

“赐了虎符?”慕容黎摸摸胸甲,虎符确实在自己手上。

“是呀,赵副将说是先带了部分心腹和天璇汇合,军中还留着一些人,那些人说让我们跟对将领,不要被妖佞欺骗。”

慕容黎笑了,这赵副将算盘打得好啊,天璇来袭,散播谣言、动摇军心,趁乱找到虎符为自己的行动正名,即便事后天璇退兵,他手持虎符,一样能调动军队!计划得真好,要不是执明来此并将虎符藏了,这天权怕就不再是执明的天权了!

慕容黎边走边思量着,执明身份已经暴露,如何才能在不伤到他的情况下救出他!

心思转了几回、对策想了几折,连和对方同归于尽都想好的慕容黎,看到执明穿着小兵的衣服、站在沙统领身边对着被绑成麻花的王校尉一众耀武扬威的时候,整个人都是傻的!

执明那一抹很有特色的紫色额发严严实实地藏在帽子中,满脸灰尘黑泥,穿着一身黑乎乎的玄甲军士兵盔甲不像个士兵,反倒是像套着个黑色的王八壳子,耀武扬威的样子,和小时候看见的被金鱼戏弄的小王八一模一样!

莫将军已经不在军帐中,他的副将沙统领跟在执明后面,执明看到慕容黎进来,像一只大狗一样扑了过去,“阿离,本王厉害吧,看看这群蠢货被本王骗到了吧~~”

此时城外想起尖锐的哨声,之前排出派出的八千精兵,攻下了天璇撤退的要道,形势逆转!

慕容黎此时再不敢留执明一人在帐中,执明穿着小兵的衣服,也乐意跟在慕容黎身边跑前跑后,将受伤的士兵搬回、清点军需、安顿伤员等一切事宜安排好,已是月上中天。

慕容黎带着执明回到自己帐中,军帐已经被收拾好,地灶上热着开水,慕容黎兑了凉水进去,给执明擦脸。

执明乖乖坐着,仰着头,嘴巴吧唧吧唧说个不停,“阿离阿离,你看本王厉害吧,那个王校尉就是个蠢货,本王把他耍的团团转!当时本王听到军营外有骚动,就知道肯定发生事情了,立刻就掀了沙盘、在行军图上泼了墨汁,后来才发现还有那么多军情书信,早知道就留点儿磨了,还可以在上面画王八~蠢货王校尉以为自己拿到军情,打开之后却看到王八,那个表情想想就好笑~可是没有墨,只能撕撕烧烧了~”

“本王和阿离当真是心有灵犀,阿离把虎符藏在枕头中本王一下子就找出来了,本王就猜到那个蠢货一定会搜查枕头,于是就把虎符藏到炭火中,还多加了几把柴,那些蠢货真的没找到!”

慕容黎擦干净执明的脸,又从袖中摸出一把梳子,帮执明整理蓬乱的头发,“那王上为何会穿着士兵的衣服呢?”

“当然是因为本王想跟着阿离,本王来之前就把这身衣服准备好了,当时我才换好衣服,哪些蠢货就来闹事了,他们进来的时候,一片狼藉,还问我虎符在哪里,本王就装弱,还说慕容将军早就料到你们回来,因为我平时得罪了慕容将军,所以才被留在这里送死,但是我知道布军图,可以告诉他们,不过要带着本王一起走,本想顺水推舟,还能做个内应帮帮阿离的,阿离想上战场,本王就陪着阿离——嘶,阿离疼!”

在慕容黎严厉的目光下,执明也不敢耍宝,“后来在出营的时候被拦住了,后来被押进莫将军,莫将军一个个审问,看到本王就认出来了,本王被提溜出来,剩下的全都堵上嘴巴困起来了……”

执明委屈巴巴的,他明明是为了阿离,明明是对阿离好,阿离怎么还生气了?

慕容黎面容冷肃,眼睛像是一抹寒潭,“你知不知道,稍有不慎,你会死的!”

执明和慕容黎对视,“本王知道的,那阿离知不知道,战场上刀剑无眼,稍有不慎,阿离会死的!”

“你我怎可相提并论,你是这个国家的王上!”

“可是在本王心里,阿离是最重要的!阿离是本王的珍宝、是本王的心肝、是本王的命啊,这些阿离你都知不知道!”

一时间无人说话,执明越发觉得自己委屈,藏虎符时被烫伤的手更是一阵阵地肿痛,“阿离,本王疼,本王长这么大,之前连长命锁都没带过,这次就穿上这么重的盔甲,还烫伤了手,好疼……所以阿离可不可以不要生本王的气了,笑笑,本王想看阿离笑。”

执明的头靠上慕容黎的胳膊,委屈巴巴地看着他,慕容黎寒冰般的眼睛似乎融化了,水光点点,执明看不真切。

执明十根手指上缠好雪白的纱布,服帖平整,“阿离就是阿离,手可真巧?!——阿离的手怎么受伤了?”

执明捧着阿离的手,上面全是烫红的印记和水泡,“阿离的手怎么了,难道是找虎符的时候烫伤的吗?”

执明拿起边上的步,擦拭慕容黎的手,“什么破虎符,黑乎乎的又不好看,还让阿离受伤了,早晚有一天要烧了它换新的!”

慕容黎看着执明,“不用了。”

“阿离说什么?”

“不用血玉虎符了,”慕容黎握住执明的手,“血玉,做个发簪就挺好的。”

执明瞪大双眼,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,害怕这是他做的一场美梦,怕一伸手,眼前这个人,就会和以往梦中的人一样消散。

慕容黎菱唇启启合合,说出话在执明听来,是这个世上最美妙的乐章。执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慕容黎,脸颊蹭着他的秀发,“我的阿离,终于回来了!”

夜朦胧,月朦胧,情到深处难自禁,月下人相拥。





(@吃吃吃的草团子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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